4月30日清晨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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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在陽台上澆花時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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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發現一隻白底黑條紋的蝴蝶死在花壇上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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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周圍是幾株春天盛開的蝴蝶蘭老根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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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以及數朵紫色帶褐的落花。訝異：養花多年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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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倒是頭一回見到蝴蝶死在花下。「每一隻蝴蝶都是花的魂魄，飛回來尋找他的前世？」
想起六O年代那首風靡全球，通俗悅耳的反戰歌曲：「花兒不見了？」（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?）花，女孩，男孩，在戰爭亂世裡最終都隨愛情進了墓園。
還有傳說中的象塚。似乎象能預知自己的死期，死前即離開群體，獨自覓得神祕的死地。由於象牙珍貴價昂，象塚遂成為商人覬覦尋找的目標。也記得電影《小巨人》裡那位預知自己天數已盡的印第安老巫師，帶著達斯汀‧霍夫曼去到他的歸天福地──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中央，跳了一陣祈禱的舞蹈，然後躺下來等死。原來得道者是可以有這樣自由自主而且莊嚴優雅的死法的。
然而躺了沒多久，天公不作美，草原上飄下了雨點，而他並還沒有死。他只好又爬起來，和達斯汀‧霍夫曼淋著雨一起回部落。
現代文明裡，人類永遠失去了預知死期的能力，子女把年邁重病的親人往醫院一送，無論任何手段，指望人可以永遠不死，有朝一日輪到自己也是一樣。同時人類也失去了挑選死地的能力。古人希冀在家中壽終正寢，子女圍繞一個也不少；現代人多走在陌生的病房裡，身上插滿管子，不但毫無尊嚴還備極醜態，文明對人類最大的凌遲，莫此為甚。而殯葬已成高度專業化的行業，極有效率且任君要求，轉眼朽敗肉身化為一杯骨灰，死者不囉嗦，生者有面子。怪不得一位美國醫師寫了一本《死亡的臉》（How we die?），立刻成為排行榜暢銷書，因為對死亡逐漸陌生的現代人，誰都想知道人從病危到嚥下最後一口氣，這其間的過程究竟如何。
未知生，焉知死。現代人原是生也矇昧，死也糊塗，萬般不由己。
5月2日得知詩人周夢蝶的死訊。年少隨軍隊來台。學佛習詩。單身未娶。孑然一身。走時既無所謂「正寢」，也無親人隨伺。一如我從小身邊圍繞的那群身世相仿的軍職叔叔伯伯們。他們從未想過要埋骨台灣，但畢竟埋骨台灣。埋骨何須桑梓地，人間到處有青山。
這「到處」兩字，藏了多少苦痛辛酸？
回顧周伯伯的一生裡，同樣處處透顯著這「到處」。這些是在他的詩裡從來讀不到的。世間安得雙全法，不負如來不負卿。如來和卿有什麼可負？唯一可負的是父母妻子吧！
一路好走，周伯伯！，